2019.4.1阅读
景帝令二千石修职诏
两汉:刘启
雕(彩画)文(花纹)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赤色绶带),害女红(女工,女子纺织、缝纫等事)者也。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夫饥寒并至,而能无为非者寡矣。朕亲耕,后亲桑,以奉宗庙粢盛(盛在祭器内供祭祀用的谷物)祭服,为天下先。不受献(人们的献纳),减太官(掌宫廷膳食之官),省繇赋,欲天下务农蚕,素有畜(通“蓄”,积蓄,积储)积,以备灾害;强毋攘(夺取)弱,众毋暴寡,老耆(古代六十岁以上的人称耆)以寿终,幼孤得遂(成)长。今岁或不登,民食颇寡,其咎安在?或(或许)诈伪为吏,吏以货赂(财物)为市(交易,做交易),渔夺(残酷地掠夺。渔,侵占,掠夺)百姓,侵牟(贪取)万民。县丞(县令的副职),长吏也,奸法(因法作奸)与盗盗(助盗为盗),甚无谓也!其令二千石(指俸禄二千石的郡守和国相)修其职!不事官职耗乱(昏乱不明)者,丞相以闻,请其罪。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方山子传
宋代:苏轼
方山子,光、黄间隐人也。少时慕朱家、郭解为人,闾里之侠皆宗(敬重)之。稍壮,折节(改变过去的志向、行为)读书,欲以此驰骋当世,然终不遇。晚乃遁(隐居)于光、黄间,曰岐亭。庵居(住在茅屋)蔬食(吃着粗茶淡饭),不与世相闻。弃车马,毁冠服,徒步往来山中,人莫识也。见其所著帽,方耸而高,曰:“此岂古方山冠之遗象(样式)乎?”因谓之方山子。
余谪居于黄,过岐亭,适见焉。曰:“呜呼!此吾故人陈慥季常也。何为而在此?”方山子亦矍然(吃惊的样子),问余所以至此者。余告之故。俯而不答,仰而笑,呼余宿其家。环堵萧然,而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余既耸然异之,独念方山子少时,使酒好剑,用财如粪土。前十九年,余在岐山,见方山子从(使动用法,带着)两骑(一人一马为一骑),挟二矢,游西山。鹊起于前,使骑逐而射之,不获。方山子怒马(犹言策马,使马怒而急奔)独出,一发得之。因与余马上论用兵及古今成败,自谓一世豪士。今几日耳,精悍之色犹见于眉间,而岂山中之人哉?
然方山子世有勋阀(功劳,功勋),当得官(应当荫庇得官),使(假如)从事于其间(混迹于官场),今已显闻。而其家在洛阳,园宅壮丽与公侯等。河北有田,岁得帛千匹,亦足以富乐。皆弃不取,独来穷山中,此岂无得而然哉?
余闻光、黄间多异人(有特别才能或性格的人),往往阳狂(假装癫狂)垢污(涂抹污物),不可得而见。方山子倘(或许)见之欤?
2019.4.2阅读
武帝求茂才异等诏
两汉:刘彻
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踶(乘则疾奔,立则踢人,指勇烈难驯之马。踶,踢,踏)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被世俗讥笑的过失)而立功名。夫泛驾(马有逸气而不循轨辙。泛,通“覂”,翻覆)之马,跅弛(不受礼俗约束而放荡不羁)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监察区的名称,汉代设有十三个监察区)郡(指地方行政区)察吏民有茂材(指有优秀才能的人)异等(指超过常人、出类拔萃的人)可为将相及使绝国(绝远之国)者。
六国论
宋代:苏辙
尝读六国世家,窃怪天下之诸侯,以五倍之地,十倍之众,发愤西向,以攻山西(战国时称崤山以西的地区为山西)千里之秦,而不免于死亡。常为之深思远虑,以为必有可以自安之计,盖未尝不咎(责怪)其当时之士虑患之疏(疏忽大意),而见利之浅,且不知天下之势也。
夫秦之所以与诸侯争天下者,不在齐、楚、燕、赵也,而在韩、魏之郊(泛指国土);诸侯之所与秦争天下者,不在齐、楚、燕、赵也,而在韩、魏之野(泛指国土)。秦之有韩、魏,譬如人之有腹心之疾(患)也。韩、魏塞秦之冲(交通要道),而弊(蔽护)山东(崤山以东地区)之诸侯,故夫天下之所重者,莫如韩、魏也。昔者范睢用于秦而收韩,商鞅用于秦而收魏,昭王未得韩、魏之心,而出兵以攻齐之刚、寿,而范雎以为忧。然则秦之所忌(顾忌)者可以见矣。
秦之用兵于燕、赵,秦之危事也。越韩过魏,而攻人之国都,燕、赵拒之于前,而韩、魏乘之于后,此危道也。而秦之攻燕、赵,未尝有韩、魏之忧,则韩、魏之附秦故也。夫韩、魏诸侯之障,而使秦人得出入于其间,此岂知天下之势邪!委(丢弃,放弃)区区之韩、魏,以当强虎狼之秦,彼安得不折(折服,屈服)而入于秦哉?韩、魏折而入于秦,然后秦人得通其兵于东诸侯,而使天下遍受其祸。
夫韩、魏不能独当秦,而天下之诸侯,藉(依靠)之以蔽其西,故莫如厚韩亲魏以摈(排斥,摈弃)秦。秦人不敢逾韩、魏以窥齐、楚、燕、赵之国,而齐、楚、燕、赵之国,因得以自完于其间矣。以四无事之国,佐当寇之韩、魏,使韩、魏无东顾之忧,而为天下出身(挺身而出)以当秦兵;以二国委秦,而四国休息于内,以阴(暗中)助其急(急难),若此,可以应夫无穷,彼秦者将何为哉!不知出此,而乃贪疆埸尺寸之利,背盟败约,以自相屠灭,秦兵未出,而天下诸侯已自困矣。至于秦人得伺其隙(空子,时机)以取其国,可不悲哉!
2019.4.3阅读
过秦论上
两汉:贾谊
秦孝公据崤(崤山)函(函谷关)之固(险固地势),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八方)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同“横”)而斗(使……争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继承)故业,因(遵循)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招致)天下之士,合从(合纵,指六国联合抵御秦国的策略。从,同“纵”)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箭头)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逃亡的军队),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大盾牌)。因(趁着)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遗留下的功业),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天地四方。这里指天下),执敲扑(杖棒,短者为敲,长者为朴)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泛指东南少数民族各部)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以带系颈,表示投降),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击退)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主张),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百姓);隳(毁坏)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箭头),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据)华为城,因河(黄河)为池(护城河),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通“呵”,呵斥)。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坚固的城池)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边远地区)。然陈涉瓮牖(用瓦盆当窗户)绳枢(用绳子系门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被发配到边疆服役的人)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践,履)足行伍(军队基层组织)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罢(通“疲”,疲倦)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举)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像回声一样)应,赢(背负)粮而景(同“影”)从。山东(崤山以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如此,和以前一样)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耰(平整土地所用农具)棘矜(棘木棍),非铦(锋利)于钩戟长铩(大矛)也;谪戍之众,非抗(同“亢”,高出,超出)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较长短大小),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天子宗庙。古代制度规定天子宗庙奉祀七代祖先)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上枢密韩太尉书
宋代:苏辙
太尉(宋仁宗时曾任枢密使,掌全国兵权,相当于汉唐时的太尉,故称)执事(指侍从左右的人。旧时给一定地位的人写信常用“执事”或“左右”称呼对方,表示不敢直接称呼,只能向他身边的执事人员称呼,这样表示对对方的尊敬):辙生好为文,思之至深。以为文者气之所形(显现),然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之气)。”今观其文章,宽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间,称(相称,相符合)其气之小大。太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此二子者,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而不自知也。 辙生十有九年矣。其居家所与游者,不过其邻里乡党(泛指乡里。相传周朝以五百家为一党,一万二千五百家为一乡)之人;所见不过数百里之间,无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百氏(指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之书,虽无所不读,然皆古人之陈迹,不足以激发其志气。恐遂汩没(埋没),故决然舍去,求天下奇闻壮观,以知天地之广大。过秦、汉之故都,恣(尽情,纵情)观终南、嵩、华之高,北顾(观望)黄河之奔流,慨然想见古之豪杰。至京师,仰观天子宫阙之壮,与仓廪、府库、城池、苑囿(园林。囿,皇家畜养禽兽的园子)之富且大也,而后知天下之巨丽。见翰林欧阳公,听其议论之宏辩,观其容貌之秀伟,与其门人贤士大夫游,而后知天下之文章聚乎此也。太尉以才略冠天下,天下之所恃以无忧,四夷之所惮以不敢发,入则周公、召公,出则方叔、召虎。而辙也未之见焉。 且夫人之学也,不志(有志于)其大,虽多而何为?辙之来也,于山见终南、嵩、华之高,于水见黄河之大且深,于人见欧阳公,而犹以为未见太尉也。故愿得观贤人之光耀(指人的风采),闻一言以自壮,然后可以尽天下之大观而无憾者矣。 辙年少,未能通习吏事。向(以前)之来,非有取于斗升之禄(很微薄的俸禄),偶然得之,非其所乐。然幸得赐归待选(等待朝廷授官。古代考中进士后,只是取得做官的资格,还须等待吏部授予官职,在此期间称为待选),使得优游(悠闲)数年之间,将以益治(研究)其文,且学为政。太尉苟以为可教而辱(谦辞,承蒙)教之(我),又幸矣!
2019.4.4阅读
治安策一
两汉:贾谊
夫树国(建立诸侯国)固(强大),必相疑之势也,下数(屡次)被(遭受)其殃,上数爽(担心)其忧,甚非所以(……的办法)安上而全下也。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乡(通“向”)而击,今吴又见(被)告矣。天子春秋鼎盛(年轻。鼎,正值),行义(实行仁义)未过(过错),德泽有加焉,犹尚(尚且)如是,况莫大(最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
然而天下少安(稍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指朝廷为年幼诸侯设的太傅、少傅)相(朝廷派到诸侯国的最高行政长官)方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成年。古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赐予免官,批准退休),彼自丞尉(县的文武官员)以上遍置私人(自己的亲信),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治理安定),虽尧舜不治。
黄帝曰:“日中必熭(暴晒),操刀必割。”今(如果)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已乃(已然等到)堕骨肉之属而抗刭(杀头)之,岂有异秦之季世(末世)乎!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凭借)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正)天下乎?臣又以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设天下如曩(从前)时,淮阴侯尚(仍)王(为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韩信王韩,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卢绾王燕,陈狶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无)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有理由)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肴乱,高皇帝与诸公倂起,非有仄室(侧室。这里指庶子,即非正妻所生之子。仄,旁,侧)之势以豫(事先)席(凭借)之也。诸公幸者乃为中涓(皇帝近侍官员),其次仅得舍人(地位次于中涓的近侍官员),材之不逮至远也。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德至渥(浓,厚)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比较才能)而臣(动词,封官)之也,又非身(亲自)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
然尚有可诿(推托)者(的理由),曰疏(指亲属关系疏远)。臣请试言其亲者。假令悼惠王王齐,元王王楚,中子王赵,幽王王淮阳,共王王梁,灵王王燕,厉王王淮南,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像老百姓中的兄弟关系)之心,虑(大抵,大概)无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擅爵人(封给人爵位),赦死罪,甚者或戴黄屋(皇帝所乘车,车盖以黄缯做里),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视(瞪眼怒视。圜,同“圆”)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刚刚)启其口,匕首已陷其胸矣。陛下虽贤,谁与(与谁)领(治理)此?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其异姓负(依靠)强而动者,汉已幸胜之矣,又不易(改变)其所以然。同姓袭(沿袭)是迹而动,既有徵(征兆)矣,其势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所移,明(圣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利刃)不顿(通“纯”,不锋利)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肌肉纹理)解(关节缝隙)也。至于髋(胯骨)髀(大腿骨)之所,非斤(古代砍伐树木的工具)则斧。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碰,触动)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
臣窃迹(考察)前事,大抵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倚胡,则又反;贯高因(凭借)赵资(资助),则又反;陈狶兵精,则又反;彭越用(凭借)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是秦汉二十级爵位的最高一级,又称通侯、列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
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不如)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古代一种把人剁成肉酱的酷刑),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管理)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像辐条凑集向轴心一样)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确定诸侯国的大小规格),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等,待)其子孙生者,举使君(做君主)之。诸侯之地其削颇(大量)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确实)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一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畔(通“背叛”)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柴奇、开章之计(阴谋)不萌,细民乡(通“向”)善,大臣致顺(顺从),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卧赤子(幼儿。这里指年幼的皇帝)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立遗腹子为君),朝委裘(朝见已故皇上的衣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一动而五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
天下之势方病大瘇(脚肿病)。一胫(小腿)之大几如要(同“腰”),一指之大几如股(大腿),平居不可屈信(通“伸”),一二指搐(抽动),身虑亡聊(无所依靠,难以支撑)。失今不治,必为锢疾(不治的顽症),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蹠戾。元王之子,帝之从弟(堂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王之子,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蹠戾。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黄州快哉亭记
宋代:苏辙
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流奔放肆大(浩大)。南合沅、湘,北合汉沔,其势益张(开阔,盛大)。至于赤壁之下,波流浸灌(形容水势浩大),与海相若。清河张君梦得谪居齐安,即(紧靠)其庐之西南为亭,以览观江流之胜,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
盖亭之所见,南北百里,东西一舍(古代行军三十里为一舍)。涛澜汹涌,风云开阖(关闭)。昼则舟楫(泛指船只。楫,船桨)出没于其前,夜则鱼龙悲啸于其下。变化倏忽,动心骇目,不可久视。今乃得玩之几席之上,举目而足。西望武昌诸山,冈陵起伏,草木行列,烟消日出。渔夫樵父之舍,皆可指数,此其所以为“快哉”者也。至于长洲之滨,故城之墟。曹孟德、孙仲谋之所睥睨(窥视争夺),周瑜、陆逊之所骋骛(驰骋角逐)。其流风遗迹,亦足以称快世俗。
昔楚襄王从宋玉、景差于兰台之宫,有风飒然至者,王披襟(敞开衣襟)当之(迎着风),曰:“快哉此风!寡人(古代诸侯、皇帝对下的自称)所与庶人共者耶?”宋玉曰:“此独大王之雄风耳,庶人安得共之!”玉之言盖(大概)有讽(讽喻)焉。夫风无雌雄之异,而人有遇,不遇之变。楚王之所以为乐,与庶人之所以为忧,此则人之变也,而风何与焉?士生于世,使(假如)其中(心中)不自得(安然自得),将何(哪里)往而非病(痛苦)?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到)而非快?今张君不以谪为患,窃会稽(指钱财赋税事务。稽,计算、考核)之余功,而自放山水之间,此其中宜有以过人者。将蓬户瓮牖(用蓬草编的门,用破瓮做的窗户。这里指贫穷人家的房子)无所不快,而况乎濯(洗涤)长江之清流,挹(舀取液体。这里是尽情观览的意思)西山之白云 ,穷耳目之胜以自适(畅快)也哉!不然,连山绝壑,长林古木,振之以清风,照之以明月,此皆骚人思士之所以悲伤憔悴而不能胜者,乌(哪里)睹其为快也哉!
元丰六年十一月朔日,赵郡苏辙记。
2019.4.5阅读
论贵粟疏
两汉:晁错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的原因),非能耕而食(给人吃)之,织而衣(给人穿)之也,为(因为)开其资(积蓄)财之道(道路)也。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被丢弃)瘠(饿瘦)者,以畜(通“蓄”,积蓄,储蓄)积多而备先具也。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减)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开发出来)也,游食之民(游荡求食的人)未尽归农也。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不地著(附着于故土),不地著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 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轻暖舒适);饥之于食,不待甘旨(味道鲜美);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人情,一日不再(两次)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养活,保全)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米仓),备水旱, 故民可得而有也。
民者,在上所以牧(治理)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无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背叛)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鼓励),亡逃者得轻资也。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中等体力的人)弗胜(不能胜任),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修缮)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使……成长,养育)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催促征收赋税。政,通“征”,征收赋税)暴虐,赋敛不时(不按时节),朝令而暮改。当具有者(有粮的时候)半贾(同“价”,价格,价值)而卖,无者取倍称之息(加倍的利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卖)子孙以偿债者矣。而商贾(商人)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余物余利),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华丽的衣服),食必粱肉(细粮和肉),无农夫之苦,有阡陌(田界。东西向称阡,南北向称陌)之得。因(凭借)其富厚,交通(交结)王侯,力(势力)过(超过)吏势,以利相倾(倾轧),千里游遨,冠(礼帽)盖(车盖)相望,乘坚(坚固的车)策肥(肥壮的马),履丝(丝鞋)曳缟(绫罗)。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贱(鄙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吏之所卑(瞧不起),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恶乖迕(相违背),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
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今募天下入粟县官(朝廷,官府),得以拜爵,得以除罪(赎免罪行)。如此,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分散)。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余者也。取于有余,以供上用,则贫民之赋可损(减少),所谓损有余、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顺于民心,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鼓励农业生产)。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免除)卒(指兵役)三人。车骑(战马)者,天下武备(战备物资)也,故为复卒。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古代以七尺或八尺为一仞),汤池(充满沸水的护城河)百步,带甲百万,而无粟,弗能守也。”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最重要的物资),政之本务。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一种爵位,纳粟四千石)以上,乃(才)复(免除)一人耳,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爵者,上之所擅(掌握),出于口而无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夫得高爵也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
寄欧阳舍人书
宋代:曾巩
巩顿首再拜,舍人先生:
去秋人还,蒙赐书及所撰先大父(去世的祖父)墓碑铭(刻在墓道前石碑上的铭,也称神道碑铭)。反复观诵,感与惭并。
夫铭、志(碑文最后的韵文部分称铭,记述死者事迹的散文部分称志)之著于世,义(意义)近于史,而亦有与史异者。盖史之于善恶,无所不书,而铭者,盖古之人有功德、材行(才能操行)、志义(志向、节义)之美者,惧后世之不知,则必铭而见之,或纳于庙,或存于墓(古代有两种碑,一种是立于宗庙前用来测量日影,祭祀时系缚牛羊等牺牲的,另一种就是墓碑),一也。苟其人之恶,则于铭乎何有?此其所以与史异也。其辞之作,所以使死者无有所憾,生者得致(表达)其严(尊严)。而善人喜于见传,则勇于自立;恶人无有所纪,则以愧而惧。至于通材达识(博学多闻、见多识广的人),义烈节士,嘉言善状,皆见于篇,则足为后法。警劝之道,非近乎史,其将安近?
及(到)世(世风)之衰(衰败),人之子孙者,一欲褒扬其亲而不本乎理(根据事理)。故虽恶人,皆务勒铭(把铭文刻在石碑上。勒,刻),以夸后世。立言者(撰写铭文的人)既莫之拒(宾语前置句)而不为,又以其子孙之所请也,书其恶焉,则人情之所不得,于是乎铭始不实。后之作铭者,常观其人。苟托之非人,则书之非公(公正)与是(正确),则不足以行世而传后。故千百年来,公卿大夫(泛指达官贵人)至于里巷之士(指普通百姓),莫不有铭,而传者盖少。其故非他,托之非人,书之非公与是故也。
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非畜(通“蓄”,积蓄,怀藏)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盖有道德者之于恶人,则不受而铭之,于众人则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迹(行为)非,有意奸而外淑(善良),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有实大于名,有名侈(超过,过分)于实。犹之用人,非畜道德者,恶(怎么,如何)能辨之不惑(受迷惑),议之不徇(曲从,徇私)?不惑不徇,则公且是矣。而其辞(文辞)之不工(精美),则世犹不传,于是又在其文章兼胜焉。故曰,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岂非然哉!
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虽或(有时)并世(同时)而有,亦或(也许)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传之难如此,其遇之难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德文章,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先祖之言行卓卓(非常突出、卓越),幸遇而得铭,其公与是,其传世行后无疑也。而世之学者,每观传记所书古人之事,至其所可感,则往往衋然(伤痛的样子)不知涕(眼泪)之流落也,况其子孙也哉?况巩也哉?其追睎(仰慕)祖德而思所以传之之由,则知先生推一赐于巩而及其三世。其感与报,宜若何而图(表达)之?
抑又思若巩之浅薄滞拙,而先生进(奖掖)之,先祖之屯蹶否塞(不得志、不顺利。屯、否,是《易经》的卦名。《屯卦》表示艰难,《否卦》表示隔绝)以死,而先生显(使……显扬)之,则世之魁闳(超群的才能)豪杰不世出(不常出现,少有)之士,其谁不愿进于门?潜遁(避世隐居)幽抑(郁郁不得志)之士,其谁不有望于世?善谁不为,而恶谁不愧以惧?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孙?为人之子孙者,孰不欲宠荣(使……荣耀显扬)其父祖?此数美者,一归于先生。
既拜赐(接受赐予的碑铭和书信)之辱(谦辞),且敢(不敢。古时书信中常用的谦辞)进其所以然。所谕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详焉?愧甚,不宣(书不尽言)。
2019.4.6阅读
狱中上梁王书
两汉:邹阳
邹阳从梁孝王游。阳为人有智略,慷慨不苟合(随便附和),介于羊胜、公孙诡之间。胜等疾(嫉妒)阳,恶(抵毁)之孝王。孝王怒,下阳吏(把邹阳交给了狱吏),将杀之。阳乃从狱中上书曰:
“臣闻‘忠无不报(不会不受报答),信不见(被)疑’,臣常(通“尝”,曾经)以为然(正确),徒虚语(空话)耳。昔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卫先生为秦画(策划)长平之事,太白(金星)食昴(星宿名。古代认为昴宿在赵国分野),昭王疑之。夫精(精诚)变天地,而信不谕(使……明白)两主,岂不哀哉!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把计议说尽)愿知,左右不明,卒(最终)从吏讯,为世所疑。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寤也。愿大王孰察(仔细思考)之。
“昔玉人献宝,楚王诛(惩罚)之;李斯竭忠,胡亥极刑。是以箕子阳(通“佯”,假装)狂,接舆避世,恐遭此患也。愿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后楚王、胡亥之听,毋使臣为箕子、接舆所笑。臣闻比干剖心,子胥鸱夷,臣始不信,乃今知之。愿大王孰察,少加怜焉。
“语曰:‘有白头如新,倾盖(指道路上两车相遇,车盖相交)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故樊於期逃秦之燕,借荆轲首以奉丹事;王奢去齐之魏,临城自刭以却齐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于齐、秦而故于燕、魏也,所以去二国、死两君(为两君而死)者,行合于志,慕义无穷也。是以苏秦不信(不能取信)于天下,为燕尾生;白圭战亡六城,为魏取中山。何则?诚(确实)有以相知也。苏秦相燕,人恶(抵毁)之燕王,燕王按剑而怒,食(给人吃)以駃騠(良马);白圭显于中山,人恶之于魏文侯,文侯赐以夜光之璧。何则?两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互相信任),岂移于浮辞(无根据的流言)哉!
“故女无美恶,入宫见(被)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昔司马喜膑(一种刑法,砍掉膝盖骨)脚于宋,卒相中山;范雎拉胁折齿于魏,卒为应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画(筹划),捐(抛弃)朋党之私,挟孤独之交,故不能自免于嫉妒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跳入)雍之(到)河,徐衍负石入海,不容于世,义不(按道义不,绝不)苟取比周(结党)于朝以移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于道路,缪公委之以政;甯戚饭牛(喂牛)车下,桓公任之以国。此二人者,岂素宦(一向做官)于朝,借誉于左右,然后二主用之哉?感于心,合于行,坚如胶漆,昆弟不能离,岂惑于(被)众口哉?故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昔鲁听季孙之说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辩,不能自免于谗谀,而二国以危。何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国,齐用越人子臧而强威、宣。此二国岂系(拘泥)于俗,牵于世,系奇偏之浮辞哉?公听并观,垂明当世。故意合则胡越为兄弟,由余,子臧是矣;不合则骨肉为仇敌,朱、象、管、蔡是矣。今人主诚能用齐、秦之明,后宋、鲁之听,则五伯不足侔(相比),而三王(三王的业绩)易为(容易做到)也。
“是以圣王觉寤,捐子之之心,而不说(同“悦”)田常之贤,封比干之后,修孕妇之墓,故功业覆于天下。何则?欲善亡厌(满足)也。夫晋文亲其雠,强伯诸侯;齐桓用其仇,而一匡天下。何则?慈仁殷勤,诚加于心,不可以虚辞借(替代)也。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韩、魏,立强天下,卒车裂(一种酷刑,又称五马分尸)之。越用大夫种之谋,禽(同“擒”,制伏,俘获)劲吴而伯中国,遂诛其身。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於陵子仲辞三公为人灌园。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披(袒露)心腹,见(同“现”,显露)情素(情愫,真挚的感情),堕(毁坏)肝胆,施德厚,终与之穷达,无爱(吝惜)于士,则桀之犬可使吠尧,跖之客可使刺由,何况因(倚仗)万乘之权,假圣王之资(资本)乎!然则荆轲湛(同“沉”,湮灭)七族,要离燔(焚烧)妻子,岂足为大王道哉!
“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于道,众莫不按剑相眄(斜视)者。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轮囷离奇(盘绕屈曲的样子),而为万乘器(器玩)者,以左右先为之容(打扮)也。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随珠和璧,只怨结而不见德(感恩);有人先游(游说),则枯木朽株,树功(建立功勋)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穷居之士,身在贫羸(身体柔弱),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怀龙逢、比干之意,而素无根柢之容,虽竭精神,欲开忠于当世之君,则人主必袭按剑相眄之迹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于陶钧(陶工使用的转轮,比喻政权)之上,而不牵乎卑辞之语,不夺乎众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荆轲,而匕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归,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周用(因为)乌集(乌鸦猝然聚集在一起。这里指偶然相遇的人)而王。何则?以其能越挛拘(拳曲。这里指狭隘偏执的言论)之语,驰域外之议,独观乎昭(光明)旷(宽广)之道也。今人主沉谄谀之辞,牵帷(指妻妾宠臣)廧(同“墙”)之制,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皁(同“皂”,喂牛马的槽),此鲍焦所以愤于世也。
“臣闻盛饰入朝者不以私污义,底厉(同“砥砺”,磨刀石。这里作动词,磨炼修养的意思)名号者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今欲使天下寥廓(极高的样子)之士笼于(被)威重之权,胁于(被)位势之贵,回面(改变态度)污行,以事谄谀之人,而求亲近于左右,则士有伏(隐居)死堀(同“窟”)穴岩薮(生长着很多草的湖泽)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阙下者哉!”
赠黎安二生序
宋代:曾巩
赵郡苏轼,余之同年(旧时称同年中考的人)友也。自蜀以书至京师遗余,称蜀之士,曰黎生、安生者。既而黎生携其文数十万言,安生携其文亦数千言,辱(谦辞,承蒙、屈驾的意思)以顾(来访)余。读其文,诚闳壮(气势宏大)隽伟(意味深远),善反复驰骋,穷尽事理,而其材力之放纵,若不可极者也。二生固可谓魁奇特起(指非凡、杰出)之士,而苏君固可谓善知人者也。
顷之,黎生补(旧指有官吏缺额时选拔新的官员补缺)江陵府司法参军。将行,请予言以为赠。余曰:“余之知生,既得之于心矣,乃(反问词,难道)将以言相求于外邪?”黎生曰:“生与安生之学于斯文(这些文章),里(乡里)之人皆笑以为迂阔(迂腐,不切实际)。今求子之言,盖将解惑于里人。”余闻之,自顾而笑。
夫世之迂阔,孰有甚于予乎?知信乎古(古人所讲的道理),而不知合(适宜)乎世;知志乎道(道义),而不知同乎俗(迎合当代的风气)。此余所以困(困顿)于今而不自知也。世之迂阔,孰有甚于予乎?今生之迂,特(仅,只)以文不近俗,迂之小者耳,患(担心)为笑于里之人。若余之迂大矣,使(假如)生持吾言而归,且重得罪,庸讵(岂)止(只)于笑乎?
然则若余之于生,将何言(言何)哉?谓(认为)余之迂为善(好的),则其患(害处)若此;谓为不善,则有以合乎世,必违乎古,有以同乎俗,必离乎道矣。生其(表假设语气)无急于解里人之惑,则于是(在这方面)焉,必能择而取之。
遂书以赠二生,并示苏君以为(认为)何如也?
2019.4.7阅读
上书谏猎
两汉:司马相如
相如从上至长杨猎。是时天子方好自击熊豕(猪),驰逐野兽。相如因上疏谏曰:
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能力超强)者,故力称乌获,捷言庆忌,勇期贲、育。臣之愚,窃以为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险,射猛兽,卒(通“猝”)然遇逸材(凶猛异常)之兽,骇(被惊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是对皇帝委婉的称呼,表示敬意。属车,随从之车),舆不及还辕(掉转车头),人不暇施巧(施展本领),虽有乌获、逢蒙之技不能用,枯木朽枝尽为难矣。是胡越(古代对北方、南方少数民族的泛称)起于毂下(车驾之下),而羌夷(古代对西方、东方少数民族的泛称)接轸(车厢底框)也,岂不殆(危险)哉!虽万全而无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
且夫清道而后行,中路(在大路之中)而驰,犹时有衔橛之变(指马络头、车钩心一类的断裂。衔,置于马口内用来勒马的铁具。橛,固定车厢底部与车轴之间的木橛)。况乎涉丰草,骋丘虚,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为害也不难矣。夫轻万乘(一万辆战车。古代只有天子可拥有万辆战车。这里代指皇帝)之重不以为安,乐出万有一危之途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
盖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同“智”,聪明,智慧)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俗话)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靠近屋檐处。屋檐处瓦片容易掉下来伤人。垂,靠近)。”此言虽小,可以喻(反映)大(大道理)。臣愿陛下留意幸察。
读孟尝君传
宋代:王安石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搜罗有真才实学的人),士以故归之(投奔在他的门下),而卒(终于)赖其力以脱(逃脱)于虎豹之秦。
嗟乎!孟尝君特(仅仅,只是)鸡鸣狗盗之雄(头目)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这样),擅(凭借)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面向南。古代面向南为尊位,帝王总是南面而坐)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