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天天读（第八周）

2019.2.18阅读

郑伯克段于鄢

先秦：谷梁赤

　　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杀也。何以不言杀？见（表明）段之有徒众（军队）也。

　　段，郑伯弟也。何以知其为弟也？杀世子（指帝王或诸侯正妻所生的长子）、母弟目君（称为国君），以其目君知其为弟也。段，弟也，而弗谓（称）弟；公子也，而弗谓公子。贬（贬低）之也。段失子弟（公子弟弟）之道（道义）矣，贱（贬斥）段而甚（更贬斥）郑伯也。何甚乎郑伯？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

“于鄢”，远也，犹曰取之其母之怀（从母亲怀里抢过婴儿）而杀之云尔，甚之也。然则为郑伯者，宜奈何（怎么办）？缓追逸贼（逃亡的贼子），亲亲（第一个“亲”是动词，“对……亲善”。第二个“亲”是名词，亲人）之道（正确做法）也。

贺进士王参元失火书

唐代：柳宗元

　　得杨八书，知足下（对收信人王参元的敬称）遇火灾，家无余储。仆始（开始）闻而骇，中（接着）而疑，终（最终）乃大喜。盖将吊（慰问遭遇不幸的人）而更以贺（道喜）也。道远言略，犹未能究知（确知）其状，若果荡焉泯焉（荡然无存）而悉无有，乃吾所以（……的原因）尤贺者也。

足下勤奉养（事奉父母），乐朝夕（早晚省视），惟恬安无事是（宾语前置标志）望也。今乃有焚炀（焚烧）赫（火光，火势）烈之虞（忧，不幸），以震骇左右（这里用不直接称呼对方而称其周围左右之人的方法，表示一种敬意），而脂膏滫（淘米水）瀡（起柔滑作用的作调料，指淀粉一类）之具，或以不给，吾是以（因此）始而骇也。

凡人之言皆曰：盈虚倚伏（盛衰祸福相互依存），去来（得失）之不可常（一成不变）。或将大有为也，乃始厄困震悸，于是有水火之孽（灾祸），有群小之愠（怨怒）。劳苦变动（身心经受各种劳苦颠沛的磨炼），而后能光明，古之人皆然。斯道（这种说法）辽阔诞漫（荒诞无垠），虽圣人不能以是必信，是故中而疑也。

以足下读古人书，为文章，善小学（文字、音韵、训诂方面的学问），其为多能若是，而进（在仕进上）不能出群士之上，以取显贵者，盖无他焉，京城人多言足下家有积货（广积财富），士之好廉名者（定语后置句），皆畏忌，不敢道足下之善（长处），独自得之心，蓄之衔忍，而不能出诸（之于）口，以公道之难明（伸张），而世之多嫌（猜忌）也。一出口，则嗤嗤者（好讥笑别人的人）以为得重赂（礼物）。

仆自贞元十五年，见足下之文章，蓄之（把看法放在心里）者盖六七年未尝言。是仆私一身（替自己打算）而负（违背）公道久矣，非特（只）负（对不起）足下也。及为御史尚书郎，自以（认为）幸为天子近臣，得奋其舌（摇动其舌，指进言，劝谏），思以发明（彰明）足下之郁塞（您受阻滞的情况）。然时称道于行列（同位者，同僚），犹有顾视而窃笑（暗笑）者。仆良（实在）恨修己之不亮，素誉（素来清白的名声）之不立，而为世嫌（猜忌）之所加，常与孟几道言而痛之。

乃今幸为天火之所涤荡（烧光），凡众之疑虑，举为灰埃。黔（黑。这里指烧黑）其庐，赭（红。这里指烧红）其垣，以示其无有。而足下之才能，乃可以显白（明白显露出来）而不污（不致被辱没），其实出矣，是祝融、回禄（传说中的火神）之相（帮助）吾子也。则仆与几道十年之相知，不若兹火一夕之为足下誉（为您带来的好名誉）也。宥（宽赦）而彰之，使夫蓄于心者，咸得开其喙（鸟嘴。这里借指口），发策（在科举考试中制定考题）决科（评定考试成绩，授予官职）者，授子而不栗（担惊受怕）。虽欲如向（以前）之蓄缩受侮（顾虑重重不敢出头），其可得乎？于兹吾有望（有信心）于子，是以终（最终）乃大喜也。

　　古者列国有灾，同位者皆相（这里偏指一方）吊。许不吊灾，君子恶之。今吾之所陈若是，有以异乎古，故将吊而更以贺也。颜、曾之养，其为乐也大矣，又何阙（欠缺）焉？

2019.2.19阅读

虞师晋师灭夏阳

先秦：谷梁赤

非国而曰灭，重（重视）夏阳也。虞无师（出兵），其曰师（军队），何也？以其先晋，不可以不言师也。其先晋何也？为主（主谋）乎灭夏阳也。夏阳者，虞、虢之塞邑（边界上的城邑）也。灭夏阳而虞、虢举（拔取，攻占）矣。

虞之为主乎灭夏阳何也？晋献公欲伐虢，荀息曰：“君何不以屈产之乘（四马为一乘。这里指马）、垂棘之璧（美玉），而借道乎（于）虞也？”公曰：“此晋国之宝也。如受吾币（馈赠的财物）而不借吾道，则如之何？”荀息曰：“此小国之所以（……的礼数）事大国也。彼不借吾道，必不敢受吾币。如受吾币而借吾道，则是我取之中府（宫中仓库）而藏之外府（宫外仓库），取之中厩（宫中的马棚），而置之外厩（宫外的马棚）也。”公曰：“宫之奇存焉，必不使也。”荀息曰：“宫之奇之为人也，达心（心里明白通达）而懦，又少长于君（从小和国君一起长大的）。达心则其言略，懦则不能强谏；少长于君，则君轻（不会重视）之。且夫玩好（玩赏之物）在耳目之前，而患（亡国之灾）在一国之后，此中知（同“智”）以上乃能虑之。臣料虞君中知以下也。”公遂借道而伐虢。

宫之奇谏曰：“晋国之使者，其辞卑（言辞谦卑）而币重（礼物贵重），必不便（不利）于虞。”虞公弗听，遂受其币，而借之道。宫之奇又谏曰：“语曰：‘唇亡则齿寒。’其（表推测语气）斯之（宾语前置标志）谓与！”挈（带领）其妻子（妻子和儿女）以奔曹。

献公亡虢，五年而后举虞。荀息牵马操璧而前曰：“璧则犹（还）是也，而马齿加长矣。”

待漏院记

宋代：王禹偁

天道不言，而品物（万物。品，众）亨（生长）、岁功（一年中的农业收获）成者，何谓也？四时之吏（古代顺应春、夏、秋、冬四季变化的官员），五行之佐（古代顺应金、木、水、火、土五行而施政的辅佐官员），宣其气（古人认为万物的生长、四时的运转都由于一种内在的“气”的促动。这里是说，使万物、四时顺守自然的规律生长和运转。宣，疏导）矣。圣人不言而百姓亲、万邦宁者，何谓也？三公（按《周礼》的说法，三公是指太师、太傅、太保。这里指朝廷中的最高一级官员）论道（商讨大计），六卿（《周礼》中指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这里指朝廷中分管各部的大臣）分职（分掌自己的职责），张（推广）其教（教化）矣。是知（明白）君逸（安逸）于上，臣劳于下，法（取法）乎天也。古之善相（辅佐国君治理）天下者，自咎、夔（传说中舜的大臣。咎即皋陶）至房（房玄龄，唐太宗时名相）、魏（魏徵，唐太宗时名相），可数也，是不独有其德，亦皆务于勤（勤于职守）耳。况夙兴夜寐，以事一人。卿大夫犹然，况宰相乎！

朝廷自国初因（沿袭）旧制，设宰臣待漏院（是北宋承袭唐朝制度建立的，为百官等待上朝之地）于丹凤门之右，示（表示）勤政也。至若北阙（原指宫殿北面的门楼，大臣等候朝见或上书奏事的地方。后为帝王宫禁的通称）向曙（天快亮），东方未明，相君（宰相）启行，煌煌（明亮）火城（百官朝会时宫门前的灯火仪仗）！相君至止，哕哕（有节奏的车铃声）鸾（车铃）声。金门未辟（打开），玉漏（古代标有刻度的计时工具）犹滴。撤盖（收拢车篷）下车，于焉以息。待漏之际（在等待早朝的时候），相君其（表推测语气）有思乎？

　　其或兆民（百姓）未安，思所泰（使……平安富裕）之；四夷未附，思所来（使……归顺）之；兵革未息，何以弭（消除，平息）之；田畴多芜，何以辟（开垦）之；贤人在野（民间），我将进之；佞臣（奸邪的小人）立朝，我将斥（贬斥）之；六气（指阴、阳、风、雨、晦、明六种自然现象）不和，灾眚（灾异）荐至（接连不断地来），愿避位（辞掉相位）以禳（祭祷消灾）之；五刑（指各种刑罚）未措（废除），欺诈日生，请修德以厘（治理）之。忧心忡忡，待旦而入。九门既启，四聪（古代国君随时视察四方民情称为四聪。这里代指皇帝）甚迩。相君言焉，时君纳焉。皇风（社会风气）于是乎清夷（清明平静），苍生以之（因此）而富庶。若（如果）然（这样），总（统率）百官，食万钱（享受优厚的俸禄），非幸（侥幸受宠）也，宜也。

　　其或私仇未复，思所逐（驱逐）之；旧恩未报，思所荣（使……享受荣华富贵）之；子女玉帛，何以致（得到）之；车马器玩，何以取（夺取）之；奸人附势，我将陟（提升）之；直士抗言，我将黜之；三时（春、夏、秋三季）告灾，上有忧色，构巧词以悦之；群吏弄法（贪赃枉法），君闻怨言，进谄容（谄媚的姿态）以媚之。私心慆慆（纷乱不息的样子），假寐而坐。九门既开，重瞳（据说舜、项羽都是重瞳。这里指天子）屡回。相君言焉，时君惑焉。政柄于是乎隳（毁坏，败落）哉，帝位以之而危矣。若然，则下死狱，投（被流放）远方，非不幸也，亦宜也。

是知（由此可以明白）一国之政，万人之命，悬于宰相，可不慎欤？复（此外）有无毁无誉，旅（众，随大流）进旅退，窃位而苟禄（贪图厚禄），备员（充数，虚充职位）而全身者，亦无所取焉。

棘寺（即大理寺，掌管刑狱的最高机构）小吏王某为文，请志（书写）院壁，用规（规诫）于执政者（执政的宰相）。

2019.2.20阅读

晋献公杀世子申生

先秦：佚名

　　晋献公将杀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谓之曰：“子盍（何不）言子之志（心意）于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感到满意，适合心意）骊姬，是我伤公之心也。”曰：“然则（既然这样，那么）盍行（逃走）乎?”世子曰：“不可。君谓我欲弑君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吾何行如之（三字义近。行，奔亡。如，之，到……去）?”

使人辞（辞别）于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听从）伯氏之言也，以至于死。申生不敢爱其死（吝惜性命）。虽然，吾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不出而图吾君，伯氏苟（如果）出而图吾君，申生受赐而死。”再拜（拜两拜）稽首，乃卒。是以（因此）为恭（申生的谥号。“恭”是恭顺敬上的意思，申生明知父命是错误的却顺从了，故谥号“恭”）世子也。

黄冈竹楼记

宋代：王禹偁

　　黄冈之地多竹，大者如椽。竹工破之，刳（削刮）去其节，用代陶瓦。比屋（家家户户。比，并着，连着）皆然，以其价廉而工省也。

子城（城门外的套城，也称“月城”）西北隅，雉堞（女城城墙上呈齿状的矮墙，泛指城墙）圮毁（倒塌），蓁莽（野草丛生）荒秽，因作小楼二间，与月波楼通。远吞山光（山光尽收眼底），平挹（平视。挹，汲取，看取）江濑（江滩上的急流），幽阒（寂静）辽夐（遥远），不可具状（一一描绘出来）。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宜鼓琴，琴调虚畅（琴声和谐流畅）；宜咏诗，诗韵清绝（清新绝俗）；宜围棋，子声丁丁然；宜投壶（古代一种游戏，用箭状的筹棒去投长颈形的壶，按投中次数来分胜负），矢声铮铮然。皆竹楼之所助（给予）也。

公退之暇（办完工事的闲暇时间），被（通“披”）鹤氅衣，戴华阳巾，手执《周易》一卷，焚香默坐，消遣世虑（世俗的念头）。江山之外，第（只）见风帆沙鸟，烟云竹树而已。待其酒力醒，茶烟（煮茶的烟火）歇，送夕阳，迎素月，亦谪居之胜概（赏心悦目的佳境）也。彼齐云、落星，高则高矣；井干、丽谯，华（华丽）则华矣。止于贮（蓄藏）妓女，藏歌舞（指能歌善舞的人），非骚人之事，吾所不取。

　　吾闻竹工云：“竹之为瓦，仅十稔（谷熟为稔。古代一年收获一次，所以也称一年为一稔）；若重覆之（铺两层），得二十稔。”噫！吾以（在）至道乙未岁，自翰林出（贬到）滁上，丙申，移广陵；丁酉又入西掖（中书省，中央的行政机构。因位于皇宫西边，故称西掖）；戊戌岁除日（除夕），有齐安之命（被贬到齐安）；己亥闰三月到郡。四年之间，奔走不暇；未知明年又在何处，岂惧竹楼之易朽乎！幸后之人与我同志（志同道合），嗣（继续）而葺（修理）之，庶（或许）斯楼之不朽也！

　　咸平二年八月十五日记。

2019.2.21阅读

曾子易箦

先秦：佚名

曾子寝疾（卧病在床），病（病情危急）。乐正（公室乐官）子春坐于床下，曾元、曾申坐于足（坐在脚旁），童子隅坐（坐在角落里）而执烛。

童子曰：“华（精美）而睆（光亮），大夫之箦（箦华美而光洁，是大夫所用，曾子未尝为大夫，因此僮仆有此问。箦，竹席）与？”子春曰：“止！”曾子闻之，瞿然（惊骇时瞪大眼睛的样子）曰：“呼！”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曾子曰：“然。斯季孙之赐也，我未之能易（换）也。元，起易箦。”曾元曰：“夫子之病革（通“亟”，危急）矣，不可以变。幸而至于旦，请敬易之。”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那个童子）。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小人）之爱人也以姑息（无原则的迁就）。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死得合乎正礼）焉，斯已矣（就行了）。”举扶（抬起）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通“殁”，死）。

书《洛阳名园记》后

宋代：李格非

　　洛阳处天下之中，挟崤渑之阻，当（处在）秦陇之襟喉，而赵魏之走集（往来必经的险要之地），盖四方必争之地也。天下当无事则已，有事，则洛阳先受兵（遭遇兵事）。予故尝曰：“洛阳之盛衰，天下治乱之候（征兆）也。”

　　方唐贞观、开元之间，公卿贵戚开馆列第（开、列：建造，设置。第：宅第）于东都者，号（号称）千有余邸。及其乱离，继以五季（指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代）之酷（惨重兵祸），其池塘竹树，兵车蹂践，废而为丘墟。高亭大榭，烟火焚燎，化而为灰烬，与唐俱灭而共亡，无馀处矣。予故尝曰：“园圃之废兴，洛阳盛衰之候也。”

　　且天下之治乱，候（预测）于洛阳之盛衰而知；洛阳之盛衰，候于园圃之废兴而得。则《名园记》之作，予岂徒然（没有用处）哉？

呜呼！公卿大夫方进于朝，放（放纵）乎一己之私以自为，而忘天下之治忽（这里指治乱。忽，怠忽，轻慢怠惰），欲退享此乐（这里指林泉之福），得（可以）乎？唐之末路是已。

2019.2.22阅读

有子之言似夫子

先秦：佚名

　　有子问于曾子曰：“问（通“闻”）丧（丧失。这里指失去官职）于夫子（古时对男子的尊称，弟子亦称老师为夫子）乎？”曰：“闻之矣。‘丧欲（要）速贫，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曾子曰：“参也闻诸（之于）夫子也。”有子又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曾子曰：“参也与子游（名偃，孔子的弟子）闻之。”有子曰：“然。然则夫子有为（有所为，有目的，有针对性）言之也。”

　　曾子以斯言告于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于宋，见桓司马自为石椁（棺材外面的大棺，古时棺木内为棺，外为椁），三年而不成。夫子曰：‘若是（像这样）其靡（奢侈）也，死不如速朽之愈（更好，较好）也。’‘死之欲速朽’，为桓司马言之也。南宫敬叔反，必载宝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货（用财物收买别人，行贿）也，丧不如速贫之愈也。’丧之欲速贫，为敬叔言之也。”

曾子以子游之言告于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曾子曰：“子何以知之？”有子曰：“夫子制于中都（指孔子任中都宰），四寸之棺，五寸之椁，以斯（因此）知不欲速朽也。昔者夫子失鲁司寇（官名。掌管刑狱。孔子曾任鲁国司寇，后去职），将之荆（楚国），盖先之以子夏，又申（再，重复）之以冉有。以斯知不欲速贫也。”

严先生祠堂记

宋代：范仲淹

　　先生，汉光武之故人（老朋友）也。相尚（相互推重）以道（道义）。及帝握《赤符》，乘六龙（六龙指《周易 乾》卦的六爻。《周易 乾》有“时乘六龙以御天”，是说国君凭借六爻所象征的阳气来驾御天地），得圣人之时（达到圣人顺应时势的境界），臣妾（作动词用，统治，役使）亿兆（亿兆臣民），天下孰加（超过）焉？惟先生以节（节操）高之。既而动星象（感应星象异动），归（退隐）江湖，得圣人之清（超逸清高的境界）。泥涂（意动用法）轩冕（古代高官乘坐的车子和所戴的礼帽。这里代指官爵），天下孰加焉？惟光武以礼下之（甘居其下）。

　　在《蛊》之上九，众方有为，而独“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先生以之。在《屯》之初九，阳德方亨，而能“以贵下贱，大得民也”，光武以之。盖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微（如果没有）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岂能遂（促成）先生之高哉？而使贪夫廉，懦夫立，是大有功于名教（纲常，教化）也。

　　仲淹来守是邦（来本州任地方官后），始构（修筑）堂而奠焉，乃复（免除徭役。后：后裔）为其后者四家，以奉祠事（管理祠庙祭祀之事）。又从而歌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水深广无边的样子），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2019.2.23阅读

公子重耳对秦客

先秦：佚名

晋献公之丧，秦穆公使人吊（表示哀悼）公子重耳，且曰：“寡人闻之，亡国恒（常常）于斯（在这个时候），得国恒于斯。虽吾子俨然（严肃庄重的样子）在忧服（忧伤服丧）之中，丧（悲痛）亦不可久也，时亦不可失也，孺子（您）其（表希望语气）图之！”以告舅犯。舅犯曰：“孺子其辞（辞谢）焉。丧人无宝（流亡在外的人没有什么可宝贵的东西），仁亲以为宝（只有仁爱思亲才是最宝贵的）。父死之谓何（父亲的死是何等重大的事情啊）？又因（趁机）以为利，而天下其孰能说（同“悦”，高兴，拥戴）之？孺子其辞焉！”

公子重耳对客曰：“君惠（蒙贵国国君恩惠）吊亡臣（亡命之臣）重耳。身丧父死，不得与（参加）于哭泣之哀，以为君忧。父死之谓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义（情义）。”稽颡而不拜（跪下来磕头，但不拜谢。拜，即成拜，指主丧者对吊唁的人先磕头后拜谢，是古代丧礼之一），哭而起，起而不私（私下谈话）。

子显以致命（汇报）于穆公。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夫稽颡而不拜，则未为后（君，国君）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则爱父也。起而不私，则远利也。”

岳阳楼记

宋代：范仲淹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通“俱”）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规模），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通“嘱”）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美景），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水势浩大的样子），横（广阔）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就是）岳阳楼之大观（雄伟景观）也，前人之述备（详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尽，远通）潇湘，迁客（被贬的官吏）骚人（诗人，文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恐怕，只怕）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绵的细雨），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击，冲向）空；日星隐耀（光辉），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迫近）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离开国都，指被贬官）怀乡，忧谗（诽谤）畏讥（讥讽），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和煦）景（日光）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代指鱼。因鱼鳞闪耀光彩）游泳（古代浮水为游，潜水为泳）；岸芷（香草）汀兰，郁郁（形容香气很浓）青青（茂盛的样子）。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表感叹语气）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思想），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宗庙和明堂，代指朝廷）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泛指五湖四海各地。唐以后往往指落魄流浪之处）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既然这样，那么）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在……之前）天下之忧而忧，后（在……之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如果没有）斯人，吾谁与归（宾语前置句）？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2019.2.24阅读

杜蒉扬觯

先秦：佚名

　　知悼子卒，未葬，平公饮酒，师旷、李调侍，鼓钟。杜蒉自外来，闻钟声，曰：“安在（宾语前置句）？”曰：“在寝（寝宫）。”杜蒉入寝，历阶（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登上去，脚步不停，形容急遽）而升，酌（斟酒）曰：“旷饮斯（喝了这杯酒）！”又酌曰：“调饮斯！”又酌，堂上北面坐（面朝北跪着。古时君主面南而坐，臣见君则面向北）饮之。降趋（快步走）而出。

　　平公呼而进之，曰：“蒉！曩（以往，过去）者尔（你）心或（也许）开予（开导我），是以不与尔言。尔饮（使……饮酒）旷，何也？”曰：“子卯不乐（相传甲子日、乙卯日分别是商纣和夏桀的忌日，这两天禁止奏乐）。知悼子在堂，斯其为子卯也大矣！旷也，太师也。不以诏（不提醒您），是以饮之也。”“尔饮调，何也？”曰：“调也，君之亵臣（亲近的臣子）也。为（因为）一饮一食（贪于饮食）忘君之疾，是以饮之也。”“尔饮，何也？”曰：“蒉也，宰夫（厨师）也，非刀匕（羹匙）是（宾语前置标志）共（通“供”），又敢与（参与）知防（知谏君上防范禁止不合礼法之事，即越职进谏），是以饮之也。”平公曰：“寡人亦有过焉，酌而饮寡人。”杜蒉洗而扬（举起）觯（一种青铜酒器）。公谓侍者曰：“如我死，则必毋废（丢弃）斯爵（一种酒器。此指觯）也！”

　　至于今，既毕献（敬完酒），斯（就）扬觯，谓之“杜举”。

谏院题名记

宋代：司马光

　　古者谏无官，自公卿大夫，至於工商，无不得谏者。汉兴以来，始置官。　　夫以天下之政，四海之众，得失利病，萃（集中）於一官使言之，其为任亦重矣。居是官者，常志（专注）其大（国家大事），舍其细（细枝末节）；先其急，后其缓；专利国家而不为身谋。彼汲汲（心情急迫不肯休息的样子）於名者，犹（和……一样）汲汲於利也，其间相去何远哉！　　

    天禧初，真宗诏置谏官六员，责其职事。庆历中，钱君始书其名於版（壁版），光恐久而漫灭（模糊磨灭）。嘉祐八年，刻於石。后之人将历指其名而议之曰：“某也忠，某也诈，某也直（刚直），某也曲（邪曲）。”呜呼！可不惧（令人警戒）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