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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弟

2020年05月20日 11:16:40 访问量:153

  前些时候,我去看我的一个堂姐。闲谈中,我们又一次说起了大院里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自然不能不又一次提到我那可怜的堂兄弟建伟。在我们的大院里,要说最可怜的人,恐怕要数他了。

建伟是我伯伯家的二小,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他出生时,是胎衣包着的一个肉球。接生的老人见了,说,这可是一个成事的人,要好好抬举这娃。伯伯大娘抬举建伟的姐姐哥哥一直缺奶,存活个孩子很费事,再加上有这个说法,伯伯大娘一家自小便很宠惯建伟。正顿饭建伟不吃,大娘就常给他另外做小锅饭。建伟小我两岁,伯伯和我家和气时,我们整天形影不离;而如果两家争吵了,我们就各玩各的。当然,不几天,我们就又在一起了。

大多数时候建伟是我在一块。他一个人玩时,常常玩火,口袋里时常带着火柴。有几回,他点着了大院里人家的柴禾,要不是人们发现的早,他差点儿就闯下大祸。大院里人家感觉后怕,叫大娘好好管教建伟。大娘呢,顶多也就责骂几声,她哪里舍得打呢。为此,大院里人们都对她有意见。

建伟不久就闯下大祸了。上世纪七十年代

初一个春天的一天,建伟吃过早饭,就悄悄地带了火柴和几个山药出去了。路过角门口时,他碰上了中旺哥的儿子,二人便相跟着去石窑里烧山药。石窑在伯伯家房后的山根前,刚旋起,那里堆满稻秸,生火也没人知道。那天,我也在西北角门上遇见建伟了。可那天我娘病又加重了,她催我回去帮她擦山药皮,于是我没和他们玩,自个儿回去了。

半中午,正在家里干活,我忽然听到房后有纷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是朝伯伯家房后的窑洞方向去的。我闻声跑去看时,只见窑洞里浓烟滚滚,院里也站满了从街里地里赶来的人。原来建伟在烧山药时,把整个窑里的稻秸点着了。他跑出来了,军军却因害怕往里跑,困在了了里边。初时还能听见军军撕心裂肺的哭声,不久便只有柴草在火里可怕的爆裂声。那时,院里虽站满了焦急的大人,但烟火很大,谁敢进去救人?我的一位堂哥,也就是军军的叔叔,不得已披了一条浇了水的被子冲进去,才拉出军军来,但早已被大火残忍地烧的焦黑。面对建伟闯下的大祸,院里的族人终于忍不住,他们忿怒地指责建伟,也骂大娘失管失教。大娘把建伟揽在怀里,站在一边,任由大家数落。

当夜,痛失孙子的堂伯(父亲的堂兄弟)一家把我伯伯一家告到了大队。我们家里人都去大队看了,却把我一人丢在家里。为了不使我害怕,电灯一直就亮着。那夜,我一直迷迷糊糊做恶梦,显然是被白天的所见吓着了。军军可怜地走了,建伟吓着了吗?我也不知道了。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夜大队怎么论的,给了伯伯家什么处分,没人告诉我,但显然没能让二伯一家满意。从此,二伯一家和伯伯家便开始了旷日持久的争吵打斗。伯伯和二伯家一家在角门内,一家在角门外,抬头不见低头见。二大娘只要想军军了,便趴在角门口嚎啕大哭;平日里,只要建伟路过,二大娘就堵在路上打骂他。有一回,两家因此还在角门口大打出手。建伟那年月是怎么过来的,面对看大人们的打斗,他心里好过吗?年幼的我自然是想不出来的。伯伯大娘怎么管教他了,我也没听说。

建伟终于也上一年级了。他成绩一直很突出,写着三好学生的奖状贴满了伯伯家半面墙。这似乎应验了他出生时的奇异的情状。就好像传说中一切有出息的人,在出身时便有不同常人的表现一样。建伟的出生和他的好成绩

让大娘一家人很有脸面,家族里的人对伯伯一家很上看。

小学毕业后建伟考上了另一个公社的重点初中。开始一切还正常,他仍然在班里是第一名。遗憾的是上了初二后,建伟相处了一把差学生,他们打牌下饭馆,伯伯也经常被学校叫去。再后来,建伟竟然被学校开除回来了。那个年代,大人们挣钱很难,子女念书全靠自己把握。况且伯伯大娘都还害着肺气肿的病,建伟不念了,伯伯也没有找人想办法让他再回去,建伟看好的前途就这样中断了。

建伟从此就在家里帮大人干活,给村里人帮工,不过他一直没个正经营生。这时,他高中毕业的二姐因为种种原因,精神上又出了问题。二姐时常与伯伯大娘吵架,这让建伟心上越发苦恼,家也越发不想回去了。期间,村里有一家人家的姑娘还看上了他。可他一直没个正经营生,家里吵闹也没个消停的时候,别人即使有意于她但他又有什么条件成家呢。

建伟家里难活的那些年月,我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对于伯伯一家的情况,我也看在眼里,回家后遇到他们吵架我也曾去劝过他们。虽然我在家族里也算个有出息的人,可我一个教书的,没有权势,能力有限,又怎能帮了他们呢?而对建伟——这个自幼与我形影不离,成天三哥三哥地称呼我的这个苦命兄弟,也因为不经常回家,并没有给过他些许帮助。

那年正月十六,邻村来村里送红火。天黑以后,建伟也跟去看了。可一会儿,他又返回家里,还来到隔别我家神色慌张地说,戏场里一直有人跟着他,好像要打他。我二哥说,我跟你去看看。建伟和二哥在戏场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建伟那晚去了我的一个堂哥家睡了,可等堂早上醒来,建伟却早已不知去向了。

建伟是在三年后找到的,原来那天早上从堂哥家出来后,他就去了深山寻短见了。一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青人,竟走到了这一步,可见他对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绝望,他又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走到这一步啊

。建伟走后,我不止一次想写文章怀念他,也曾试图寻找他走上这一步的原因。可每次下笔,我都不忍写下去。如今,伯伯大娘作已作古,人死为大,我说那些又有什么用呢?建伟的悲剧难道能怨他们么?在那个经济不发达的时代,在故乡那样闭塞的山沟小村,一个人能耐再大,又怎能挣破时代和环境这个大网给他们的束缚?在我们村,不是有好几个高中生发疯早逝么?这都能怨家庭怨大人么?

在建伟去逝近二十年后,我客观地写下了他生前的一些事。正如上面所说,我实在不想探究其中的是非曲折,只想以此来怀念我的兄弟——建伟,并对没能尽到帮他的责任向他致歉。





编辑:白旭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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