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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奶奶

2021年01月09日 07:00:47 访问量:424 作者:安丽

   奶奶走了已经快五年了,那年快过年以前我拉着奶奶的手,她的手是浮肿的。我在妈家只呆了一两天就去了太原过年,正月没有回,心里说等开学了顺路回了单位,再从单位回家去。没想到奶奶正月十六就离开了。

腊月看到奶奶那次,姑姑、叔叔们都在。奶奶和大姑姑坐在二叔家里的单人床上,奶奶和二叔三叔一起生活了多年。二叔离婚后就是一个人,三叔一直是单身汉光棍儿。奶奶和我说:“好好儿抬举娃娃们哇”,(五台话抬举是生养的意思)。那年儿子五岁,就在正月我偶然怀上了女儿,当年农历十月就生下来闺女。那天我还和母亲告诉说怪怨奶奶不跟我多说些儿话,就说了一句话,我让奶奶多按摩手掌帮助血液循环。

     母亲说我看见奶奶比看见她自己还亲,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亲谁多一点。每年过年我总会给她买双棉鞋,母亲说我不给她买给奶奶买,我说是因为奶奶老了哪里也去不了。老人家连镇上豆村估计一辈子也没有去过几回,就呆在村里,什么都靠自给自足,没有买过什么东西。后来生活好了,有些生活用品有孩子们买。老想给奶奶买棉鞋是缘于有一次看到的场景。记得那是在我上高中的一年,星期天从豆村大礼拜回村里,刚过了西坡村,快到我们村村口的路上,迎面碰上了奶奶,她拄着根拐杖,不记得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用上拐杖的。她提拉着鞋,我特别注意了下那双不知道谁穿过的军用胶底鞋,很破旧,比她的脚大出很多。她流着泪说和三叔叔吵嘴来,她准备走着去大姑家,我说不用去了,她就和我相跟上回村。她提拉着破胶鞋,拄着拐杖的,满面皱纹,寒风吹着她凌乱的白发的情景深深印在我的心里。母亲说叔叔们爱打麻将,她老爱唠唠叨叨。奶奶还谦让着说,我前两个月给她买的棉鞋她一直没有穿,说不用给她买棉鞋了,让拿回去给我婆婆穿。因为那年冬天她下不来地了,我当时没有好好体会到,没有多陪陪她,和她多说说话。

       其实我也知道奶奶老了,但没有想过她已经八十多岁了,随时可能离去。有一次回到妈家,奶奶来了,我想请教她编草垫怎么编。她说好弄。就和我从屋子外面从玉米秸秆上撇下来些玉米裤裤(掰玉米棒子剩下的它的外衣)。她帮我起了头,但我编了一会儿觉得不成样子,不整齐,松松垮垮的,也没有耐心了,还得带两三岁的儿子就没有往下继续。没想到第二天奶奶拿过来一个很大很厚的草垫子,估计直径有六七十厘米。我知道那是很费功夫的,那是奶奶给我们留下的最后一个物件,估计她觉得一定要给她孙女编一个大大的草垫吧,现在那个草垫还在妈家的阳台上立着。我们经常带它出去坐街,后来母亲还在外面罩了一层布。我想象着她坐在院子太阳下编草垫的情景,少说也得编上四五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而且干玉米叶子非常扎手的。对儿孙们她从来不吝惜自己的时间,也耐得住生活的苦痛。

       我还问奶奶做醋的方法,母亲说那很简单,但是现在没有人做,很麻烦。不知道究竟是简单还是麻烦?四五岁在四合院住的的时候,我清楚的记得阳台上摆着两缸醋醩,黑红黑红的。用手指抠一点儿出来送嘴里,酸甜的,忍不住又抠一块出来,松软甜,酸味淡了。有股高粱香气,那股子味道已经三十来年没有过了。爷爷奶奶要弄上一大瓮醋,要吃上一年,有时候送给街坊邻居些儿,姑姑们回了娘家会带一塑料葫芦醋回去。我也常说服家里人靠做醋维持生计,他们都笑话我。每年奶奶要腌一大瓮咸菜,分了家住到外面以后,母亲经常打发我去奶奶家捞咸菜,腌菜前奶奶会从地里搁架回半抱韭豆子来,是一种类似黄豆的作物,把它洗干净一起泡在大瓮里。腌菜的大瓮里放着自己地里刨的洋山药还有白萝卜块儿,腌出来的咸菜是特别的味道。后来母亲也腌菜,总觉得味道不对劲,有时太酸,有时又酸又咸。估计是因为吃惯了奶奶腌的咸菜。

       爷爷奶奶身体好的时候,每年过年都会自己手工制作豆腐,那天一大家子人忙里忙外,爷爷是地上烧柴火,拉风箱,过一会儿抱来一捆柴。父亲和叔叔在炕上压豆腐,具体情形忘记了。那天会一起喝豆腐脑儿,小时候不怎么爱喝,现在想起来馋啊,奶奶从四合院的耳房端过来一盆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儿,撒着葱花,滴着胡麻油。爷爷奶奶没有怎么抱过我,是因为他们每天太忙了,一大家子人一天三顿饭忙一天,没有看见他们有在炕上坐着的时候,每天天刚亮就起床了。很奇怪现在我们年轻人怎么老爱睡懒觉。老人们地里一阵,做饭一阵,没有一天误过三顿饭的一顿。从耳房里端过来窝窝头,高粱窝窝,烤土豆,煮玉米毛豆,爷爷总会说:“丽丽最爱吃窝窝头了”。对孩子们两个老人没有抱怨过什么,爷爷更是不怎么说话,驮着背,抱着烧火做饭的玉米秸秆进来出去,他们没有一丝对生活的怨言,每天都精气神十足,忙里忙外,一天到晚。有一次吃了一回肉,是自己家养的一头驴死了,炖下一大锅,估计我吃得最香吧,那时候才五六岁,啥也不懂。过年的时候也杀自己家养的猪。喂猪的时候,爷爷奶奶安顿一大家人吃过早饭就开始煮猪食给猪们吃,也出去到田里给猪们割灰菜。辛苦的老一辈人,他们没有过过一天消闲的日子,爷爷更是走的早,他在二零零四年非典的那年离开一大家人而去,是在跌倒碰着腰不长时间以后的端午节之前,五月初三。那时候一大家人生活都还是非常困难的。奶奶出殡前那天晚上我真的梦到了爷爷,他微笑着站在二叔叔大门不远处,穿着一身蓝布衣服。爷爷去世后我没有能回去,那会儿我是在大学里呆着来,因为非典学校被封闭了。那天中午午睡我梦到自己掉了两颗牙齿,还有穿着蓝布衣服和白色衣服的几个医生在楼道看着我,使人觉得有点害怕。下午给邻居打电话,因为家里没有电话,邻居说你爹娘都在东面忙了,你爷爷去世了,明天出殡。我可怜的爷爷辛劳一生,没有度过一天消闲和好吃好喝的日子。他是那个老红着眼、驮着腰的小老头,他每天最爱干的事就是烧火煮饭和拉风箱。

       印象里奶奶经常拿些她手工做的吃的来我家,或摊饼、或鸡肉丝、或油面菜卷卷、或小米面馒头。有一次她举着一大枝树枝进了院子,我一看树枝的枝枝叉叉上就势穿着很多用白面捏的小鸟,小狗之类的玩意,小动物上面还染着颜料,是叫做寒鱼儿,因为是过寒食节。还有一串脆片花布穿成的红花串儿,她帮我挂在了衣服上,说是辟邪。每年七月十五她都会给我们抱过来几个大面人,每个孙女一个,和笸萝(类似藤条簸箕一样装东西的圆形物件)一般大。

       六七岁那年,她说要帮我穿耳孔,先用两颗黄米放在耳孔位置不停用手拧几分钟,拧麻了以后用针就穿过了耳垂。奶奶让我别哭,说哭的话等以后嫁人那天会哭。以后耳朵上就一直拴着一个红线环环。过了几天估计发炎了,流出脓水又干住,后来就没有事儿了。有一只耳朵上的耳孔穿在耳廓上面了,第二年奶奶用针在我耳垂正中又穿了一个,所以我右耳朵上有两个耳孔。二三十年后的现在一只耳朵戴多个耳环可是一种时尚。那时候手工打银耳环的人经常去村里,每次奶奶总会去耳房里掏出她包银器的一个布包包,里面有几个大银簪子之类的,拿出其中一个来和我到手工制作银器的摊摊儿那里打几副耳环,但我老是不小心丢一只。有一次,大概妹妹两三岁的时候,奶奶拿过来一只绿色的手镯给我戴,记得手镯不大,透明的,有几个邻居说肯定是翡翠。还没有戴呢,妹妹在炕上拿着玩来还是怎么着,它就滚地上啪打碎了,大家说好可惜,奶奶啥也没有说。过了一段时间她拿过来一只小的银手镯,现在我一直珍藏着。

      奶奶的勤劳,她的吃苦耐劳,她对子女儿孙们的挚爱值得我一生去读,遗憾的是在奶奶生前我没有去了解奶奶一生的艰辛。

编辑:安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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