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线

当白玉和姚丽峰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将他们勇救轻生女孩的事迹大致了解了一下。姚丽峰有些腼腆，大部分情节都是白玉复述的。

白玉和姚丽峰都是五台县沟南村人，俩人同龄，从小就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起上学，一起毕业，一起外出打工，又几乎同时有了女朋友，甚至是同年成了家。

2017年12月23日下午，刚迁到蓬莱苑小区的姚丽峰邀白玉来家里玩，他们俩慢悠悠地在小区里遛达，约四点左右，突然从小区围栏看到紧邻小区的唐家湾水库冰面上有个穿浅蓝色羽绒服的姑娘。唐家湾水库，又名般若湖，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宜人，好多人都会选择在这里约会，健身，散步。是个消闲娱乐的好去处。出于好奇心，他俩一直盯着，寻思着，那姑娘是不是约会什么人。后来，看到那姑娘一直往湖心走，他们预感到了危险，急忙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向姑娘喊话。虽说已入数九寒天，但湖面的水尚未全部结冰。历年来，经常有人冬天想从冰面走捷径而遭遇冰裂，失足落水。因此，白玉和姚丽峰也以为那姑娘是想去水库对面。

白玉喊那姑娘：小姑娘，别再往前走了，湖心还是水，掉下去是会送命的。起初，那姑娘没理他。姚丽峰说：肯定是戴着帽子听不见。白玉提高了声音再次喊，那姑娘掉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迟疑了一下，但没停下脚步，还是缓缓地向湖心走去。白玉跑上前去一边劝一边想阻止她继续前行。这时候，水库岸边已经聚焦了一些看热闹的人，他们七嘴八舌地，这个说是小俩口吵架了，那个说是年轻人一不顺心就出来寻死。还有人说两男一女，谁知道是什么情况，说不定是第三者插足。甚至还有人说这年头有几个是真心想死的，不过是出来唬唬人，造些花边新闻什么的……白玉一听，心想这下麻烦了，本来是好心提醒着小姑娘注意安全，让人们这么一说，倒像是他要逼那姑娘似的。他和姚丽峰合计了一下，还是选择一边报警一边向围观的人们解释他也不 认识那姑娘，只是不想让她有什么意外。

在特警与消防员到现场之前，白玉和姚丽峰没敢放弃对姑娘的劝说，但是由于周围人们的各种猜测，致使白玉他们和那姑娘渐渐拉开了距离。但是他们往前走一步，那姑娘就往湖心迈一步，冰面越往里越薄，冰炸裂的声音让白玉和姚丽峰不敢再往前走了。他们害怕再往前走，就算是救人也会变成害人了。他们停下脚步，那姑娘也就不再往前走了。因此，他俩只好远远地劝着。后来，那姑娘才幽幽地回了一句：你们走吧，别管我……似乎带着哭泣。听口音，才知道这是个外地的姑娘。

于是，白玉问她：你是在五台打工的？是不是老板克扣了你的工资？看那姑娘摇头。他又问：那是不是和父母吵架了离家出走迷路了？那姑娘还是摇头。那究竟是为什么呀？难道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姑娘掩面而泣……

白玉和姚丽峰就站在离姑娘十来米的地方，冰顺着脚底，寒气上侵，他俩一边呵着手，一边商量怎么才能打动这个因为情感而选择轻生的姑娘。这时候，特警与消防几乎同时到位，了解了基本情况后，警察首先疏散了周围的群众，又将绳子系在白玉与姚丽峰的腰上，做好一切施救准备。消防大队张队长向那女孩喊话，劝她往后退，珍惜生命，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大家都会帮她。但那姑娘就是站在冰与水的交界处，一动不动，既不向前，也不后退。

白玉苦口婆心地劝着：你还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漂亮，天底下又不是一个男人，何苦为了一个男人，假如你真的跳下去，你的父母怎么活，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跳下去而不救，这么冷的天，救你又会牺牲多少警察……那姑娘只是在那里无声地哭泣，什么话也不说。

就这样僵持了近两小时，夜幕降临，西北风刮得脸生疼生疼的，站在冰面上的白玉和姚丽峰，手脚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警察轮流着喊话也没起什么作用。白玉心想，就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灵机一动，既然好言好语劝她劝不动，何不刺激一下她呢！于是他大声说：如果你真的想死，那我也不活了，我陪着你一起去死吧……趁着那女孩迟疑的瞬间，白玉仗着自己还会游泳，也有了防护措施，还有周围这么多消防战士与警察。就算真的掉下去，他只要紧紧抓着那姑娘，俩人就能得救，这样也总比一直僵持着强。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一把抓住那姑娘的羽绒服帽子，不顾她的来回挣扎，将她放倒在自己怀里，拉回了安全地带。

当警察与消防战士将那姑娘顺利带离冰面的时候，白玉和姚丽峰才发觉，他们俩的靴子与裤脚已经冻到一起了。

原来，那个女孩是运城的，来五台找她的男朋友，可能是情感受措，才一时想不开，赌气轻生的。

白玉说他只是一开始真没想过那姑娘是寻死的，只是认为她贪玩，要是早知道，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让她走那么远，也就不用耗费那么多的人力。

我问他：当那姑娘不听劝，你又感觉到了冰层的危险，你想过不管她吗？白玉没有迟疑，他说：既然遇上了，也知道了她确实是想轻生，我就必须要想办法救她。

坐在旁边的姚丽峰也插了一句：哪能不管呢，就算警察都来了，我们也没想着退出来……

望着这两个年轻人，他们没有高谈阔论。他们甚至感觉自己做了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情，不值得有过多的文字来宣扬。白玉甚至告诉我，他虽然会游泳，但是走在冰上，他还是极度害怕那冰裂开，真从冰面下救人，那真叫一个大海捞针，因为下面的水是流动的，一下去就没影儿了。

能够顺利救下那个女孩，白玉和姚丽峰非学开心，尽管他们在寒天冰地里站了近四个小时，他们的脸都冻紫了。当张队长握着他们的手，代表五台人民向他们致敬，称他们为五台楷模，好人榜样时，他俩却害羞地不知所措……

我一直在想，生命是可贵的，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人。但是，当白玉能抱着与那姑娘一起落水的念头去救她的命，这一点，是最难能可贵的。

如今，白玉和姚丽峰还在四处打工，他们和普通人一样，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他们担着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他们的生命，在父母妻子与孩子心里，是比山还要重的。

白玉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大女儿已经上了小学。丽峰也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他们常常奔波在外地，干最重的活，流最多的汗，甚至受着最大的委屈。但是他们是热爱生活的人，他们从不叫苦喊屈，既然高中毕业后没能再一步深造学业，就坦然接受面临的种种选择。他们学技术，学开车，学一切能生存的技能，渐渐为家人撑起一片晴空。

那个女孩得救了，或许她会因受所谓的爱情荼毒萎靡一阵子，但这次生死线上的遭遇，是她这一生最难忘的经历。她虽然事后也没有回来感谢过谁，但白玉和姚丽峰却从救人这件事，更能坚定做好人，行好事的决心。而我们，不管遇到什么坎，都不应该去轻意结束自己的生命。在遇到他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更应该伸出自己的援手，哪怕只是打个“110”或者“120”，也不应该做个冷漠的旁观者，甚至去落井下石。只有这样人人心中有爱，世界才能更美好。